人生最后 弥留之际的安心秘诀 本文是弘一大师1933年1月(壬申年十二月)在厦门妙释寺的演讲。大师在此次演讲中谈到了人生走到尽头时的一些情形,并提出了人处在这个阶段应该注意的一些事情。大师按时间顺序先后讲了病重、临终、命终之后三个阶段当事人以及周边人各自应该注意的一些细节。全文语言平实,情感真切,悲心动人,体现了大师悲天悯人、无微不至的终极关怀。
岁次壬申十二月,厦门妙释寺念佛会请余讲演,录写此稿。于时了识律师卧病不起,日夜愁苦。见此讲稿,悲欣交集,遂放下身心,屏弃医药,努力念佛。并扶病起,礼大悲忏,吭声唱诵,长跽经时,勇猛精进,超胜常人。见者闻者,靡不为之惊喜赞叹,谓感动之力有如是剧且大耶。余因念此稿虽仅数纸,而皆撮录古今嘉言及自所经验,乐简略者或有所取。乃为治定,付刊流布焉。弘一演音记。
绪言
古诗云:“我见他人死,我心热如火,不是热他人,看看轮到我。”人生最后一段大事,岂可须臾忘耶!今为讲述,次分六章,如下所列。
病重时
当病重时,应将一切家事及自己身体悉皆放下。专意念佛,一心希冀往生西方。能如是者,如寿已尽,决定往生。如寿未尽,虽求往生而病反能速愈,因心至专诚,故能灭除宿世恶业也。倘不如是放下一切专意念佛者,如寿已尽,决定不能往生,因自己专求病愈不求往生,无由往生故。如寿未尽,因其一心希望病愈,妄生忧怖,不惟不能速愈,反更增加病苦耳。
若病重时,痛苦甚剧者,切勿惊惶。因此病苦,乃宿
世业障。或亦是转未来三途恶道之苦,于今生轻受,以速了偿也。
自己所有衣服诸物,宜于病重之时,即施他人。若依地藏菩萨本愿经,如来赞叹品所言供养经像等,则弥善矣。
若病重时,神识犹清,应请善知识为之说法,尽力安慰。举病者今生所修善业,一一详言而赞叹之,令病者心生欢喜,无有疑虑。自知命终之后,承斯善业,决定生西。
临终时
临终之际,切勿询问遗嘱,亦勿闲谈杂话。恐彼牵动爱情,贪恋世间,有碍往生耳。若欲留遗嘱者,应于康健时书写,付人保藏。
倘自言欲沐浴更衣者,则可顺其所欲而试为之。若言不欲,或噤口不能言者,皆不须强为。因常人命终之前,身体不免痛苦。倘强为移动沐浴更衣,则痛苦将更加剧。世有发愿生西之人,临终为眷属等移动扰乱,破坏其正念,遂致不能往生者,甚多甚多。又有临终可生善道,乃为他人误触,遂起嗔心,而牵入恶道者,如经所载阿耆达王死堕蛇身,岂不可畏。
临终时,或坐或卧,皆随其意,未宜勉强。若自觉气力衰弱者,尽可卧床,勿求好看勉力坐起。卧时,本应面西右胁侧卧。若因身体痛苦,改为仰卧,或面东左胁侧卧者,亦任其自然,不可强制。
大众助念佛时,应请阿弥陀佛接引像,供于病人卧室,令彼瞩视。
助念之人,多少不拘。人多者,宜轮班念,相续不断。或念六字,或念四字,或快或慢,皆须预问病人,随其平日习惯及好乐者念之,病人乃能相随默念。今见助念者皆随己意,不问病人,既已违其平日习惯及好乐,何能相随默念。余愿自今以后,凡任助念者,于此一事切宜留意。
又寻常助念者,皆用引磐小木鱼。以余经验言之,神经衰弱者,病时甚畏引磐及小木鱼声,因其声尖锐,刺激神经,反令心神不宁。若依余意,应免除引磬小木鱼,仅用音声助念,最为妥当。或改为大钟大磬大木鱼,其声宏壮,闻者能起肃敬之念,实胜于引磬小木鱼也。但人之所好,各有不同。此事必须预先向病人详细问明,随其所好而试行之。或有未宜,尽可随时改变,万勿固执。
命终后一日
既已命终,最切要者,不可急忙移动。虽
身染便秽,亦勿即为洗涤。必须经过八小时后,乃能浴身更衣。常人皆不注意此事,而最要紧。惟望广劝同人,依此谨慎行之。
命终前后,家人万不可哭。哭有何益,能尽力帮助念佛乃于亡者有实益耳。若必欲哭者,须俟命终八小时后。
顶门温暖之说,虽有所据,然亦不可固执。但能平日信愿真切,临终正念分明者,即可证其往生。
命终之后,念佛已毕,即锁房门。深防他人入内,误触亡者。必须经过八小时后,乃能浴身更衣(前文已言,今再谆嘱,切记切记)。因八小时内若移动者,亡人虽不能言,亦觉痛苦。
八小时后着衣,若手足关节硬,不能转动者,应以热水淋洗。用布搅热水,围于臂肘膝弯。不久即可活动,有如生人。
殓衣宜用旧物,不用新者。其新衣应布施他人,能令亡者获福。
不宜用好棺木,亦不宜做大坟。此等奢侈事,皆不利于亡人。
荐亡等事
七七日内,欲延僧众荐亡,以念佛为主。若诵经拜忏焰口水陆等事,虽有不可思议功德,然现今僧众视为具文,敷衍了事,不能如法,罕有实益。印光法师文钞中屡斥诫之,谓其惟属场面,徒作虚套。若专念佛,则人人能念,最为切实,能获莫大之利矣。
如请僧众念佛时,家族亦应随念。但女众宜在自室或布帐之内,免生讥议。
凡念佛等一切功德,皆宜回向普及法界众生,则其功德乃能广大,而亡者所获利益亦更因之增长。
开吊时,宜用素斋,万勿用荤,致杀害生命,大不利于亡人。
出丧仪文,切勿铺张。毋图生者好看,应为亡者惜福也。
七七以后,亦应常行追荐以尽孝思。莲池大师谓年中常须追荐先亡。不得谓已得解脱,遂不举行耳。
劝请发起临终助念会
此事最为切要。应于城乡各地,多多设立。饬终津梁中有详细章程,宜检阅之。
结语
残年将尽,不久即是腊月三十日,为一年最后。若未将钱财预备稳妥,则债主纷来,如何抵挡。吾人临命终时,乃是一生之腊月三十日,为人生最后。若未将往生资粮预备稳妥,必致手忙脚乱呼爷叫娘,多生恶业一齐现前,如何摆脱。临终虽恃他人助念,诸事如法。但自己亦须平日修持,乃可临终自在。奉劝诸仁者,总要及早预备才好。
译文:
壬申年的十二月,厦门妙释寺念佛会请我讲演,记录下了这篇讲稿。就在那时了识律师卧病不起,日夜愁苦。看到这篇讲稿,悲欣交集,于是放下身心,不再看病吃药,努力念佛。并且忍着病痛起身,礼诵大悲忏,长跪念经时,勇猛精进,超越胜过常人。看见这个情景的人,无不为之惊喜赞叹,都感叹说被佛法感动的力量竟有如此之大啊。我因而感念这个稿子虽然只有几页纸,然而都是撮录的古今嘉言和我的经验,愿意简略的人也可能自有取舍。于是我最后定稿,付诸刊印传播。
古诗上说:“我看到别人死去,我心热如火焰,不是因为别人的死而心热,而是眼看着死亡这件事就轮到我了。”人生最后一段大事,怎能不放在心上呢。今天为大家讲述一下,一共分六章,如下所列:
病重的时候
当病重时,应将一切家事及自己身体都放下。一心一意念佛,一心企盼往生西方。能这样做,如果寿命已尽,肯定能往生。如寿命未尽,虽然祈求往生而病反能很快痊愈,因用心非常诚,所以能消除宿世恶业。倘若不像这样放下一切专心念佛,如果寿命已尽,肯定不能往生,这是因为自己只祈求病愈不祈求往生,所以没有办法往生。如果寿命未尽,因其一心希望病愈,往往生出过多忧虑,不仅不能很快痊愈,反而更增加病的痛苦。
自己所有的衣服等物,应该在病重之时,就送给他人。如果依照地藏菩萨本愿经如来赞叹品上所说的供养经像等,就更好了。
如果病重时,神志还清醒,应该请善知识为他说法,尽力用言语安慰。列举病人今生所做的善事,一一详细叙述并表示赞叹,让病人心生欢喜,消除疑虑。自知命终后,承受善业,注定在西方重生。
临去世时
临终之际,切记不要询问遗嘱,也不要闲谈杂话。恐怕病人牵动心中的爱和情,贪恋世间的一切,妨碍他往生。如果一定要留下遗嘱,应该在身体康健时书写,交给别人保藏。
如果病人自己说要沐浴更衣,可以按照他的心愿为他办理。如果不想这样做或者因病不能说话的,都不要勉强去做。因为常人命终之前,身体不免痛苦。如果强为移动沐浴更衣,那么痛苦将更加剧。世上有发愿往生西方的人,临终前被眷属等移动所扰乱,破坏其正念,导致不能往生,这样的事例有很多很多。也有临终可往生到善道,但是被他人错误接触,于是起了怒心,导致被牵入恶道,如经上记载的阿耆达王死后堕落为蛇身,难道不令人害怕。
临终时,或坐或卧,都随病人的意思,不要勉强。如果病人自己觉得气力衰弱,就可以卧床,不要求面子好看勉强坐起。卧着时,本来应该面朝西右胁侧卧。如果因身体痛苦,改为仰卧,或面朝东左胁侧卧,也任其自然,不可强制。
大家为病人助念佛时,应该请一幅阿弥陀佛接引像,供在病人卧室,让病人瞩视。
助念的人,多少不限。如果人多,应该轮班念,相续不断。有人念六字,有人念四字,或快或慢,都要预先问病人,顺随他平日的习惯和喜好而念,病人才能相随默念。如今常见助念的人都顺随自己的意思,不问病人,这样已违背病人平日的习惯和喜好,怎能让病人相随默念。我希望从今以后,凡是担任助念的人,对于这件事一定要格外留意。
再有一般的助念人,都爱用引磐小木鱼。凭我的经验说,神经衰弱的人,生病时特别害怕引磐及小木鱼的声音,因为它们声音尖锐,刺激神经,反而让病人心神不宁。如果依我的意思,应该免除引磬小木鱼,仅用声音助念,最为妥当。或者改为大钟大磬大木鱼,其声音宏壮,听的人能油然而生肃敬之感,实在胜过引磬小木鱼。但人的爱好,各有不同。此事必须预先向病人详细问明,顺随他的喜好而试行。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,就可随时改变,千万不要固执。
去世后第一天
人去世后,最要紧的,不可急忙移动。即使身上都是大小便等秽物,也不要急着给他洗涤。必须经过八小时后,才能擦洗干净换上衣物。一般人都不注意这事,其实这最要紧。希望广劝同人,按照这个方式谨慎实行。
一个人临终前后,家人万万不可哭泣。哭有什么用呢,能尽力帮助念佛才对亡人有实际助益。如果一定要哭,必须等到命终八小时后。
“亡者头顶前部温暖即已往生”的说法,虽然有所根据,但也不可固执。只要平日能信愿真切,临终正念分明,就可证明他往生了。
去世之后,念佛已完,就锁上房门。严防他人进入屋内,不要碰触亡人。必须经过八小时后,才能擦洗干净换上衣物(前文已说过,再一次谆嘱,切记切记)。因为八小时内如果移动,亡人虽然不能再说话,然而会感觉痛苦。
八小时后穿上衣服,如果手脚关节僵硬,不能转动,应该用热水淋洗。用布沾上热水,围在臂肘和膝盖弯曲的地方。不久就可活动,有如活人一样。
殓衣应该用旧物,不要用新的。新衣服应该布施给他人,能让亡人获福。
不要用好棺木,也不要做大坟。这种奢侈事,都对亡人不利。
与超度亡人相关的一些事
七七日内,要延请僧众人等荐亡,以念佛为主。像做诵经拜忏焰口水陆等事,虽然有不可思议的功德,然而现今僧众视这些为空洞的形式,敷衍了事,不能契合佛法,很少有实际收益。印光法师文钞中多次斥责这种行为,称这种行为只是走过场,只是做些空洞的俗套事。如果专心念佛,那人人都能念,最为实际,能得到最大的收获。
如果请僧众念佛,家族的人也应该跟着念。但女眷应该在自家室内或布帐内念,免得让外人非议。
凡是念佛等一切功德,都应该回向普及到法界众生,这样其功德才能广大,而亡人所获的利益也因此而增长。
开吊的时候,应该用素斋,千万不能做荤菜,以致杀害生命,对亡人大为不利。
出丧的礼仪形式,切勿铺张。不要光图着让生者好看,应该为亡人惜福。
七七以后,也应该常做追荐的事以尽孝思。莲池大师说年中常常要追荐亡人。不能说已经得到解脱了,就不举行了。
临终助念会
此事最要紧。应在城乡各地,多多设立。《饬终津梁》中有详细章程,应该仔细研究。
结语
残年将尽,不久就要到腊月三十日,这是一年的最后日子。如果还没将钱财预备稳妥,那债主就会纷纷上门来,到那时如何抵挡。我们人到临终的时候,也可以说是一生中的腊月三十日,是人生的最后日子。如果没把去往生的资粮预备稳妥,一定会手忙脚乱呼爷叫娘,多生恶业一齐出现在面前,如何摆脱。临终虽然依靠他人助念,所有的事都按佛法规定的去做。但自己也应该在平日修持,才可能在临终前自在。奉劝大家,总要及早预备才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