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童蒙静夜思到反思人生
易净
我还清楚地记得,在4~6岁的学童期前,当夜深人静、伸足长卧、瞪大眼睛目注虚空时,常常会作一个童贞的静夜思:“怎么就会有一个我?我的这个‘我’,同别人的那个‘我’有什么不同?好奇怪呀!”进入小学后,知识被灌进了脑袋,意识也不那么单纯了。这个生命最底层的反思,慢慢地被淡忘了,压在大堆俗事的最底层。一直到知天命之年,接触了佛法后,才终于明白过来:佛法的修持,就是向心灵的最深层掘进与净化,揭示出自己那个“我”的实质。原来当年自己的“静夜思”绝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,而是关于生命究竟的问题。后来,接触到一些佛友,他们也往往会谈到自己童贞期“静夜思”的心路历程。有人则常常自问道:“我是从哪儿来的,最后会到哪儿去?” 释迦牟尼佛当年观明星而悟道后,曾感叹:“奇哉!一切众生,本自具足如来智慧德相,但以妄想执着而不能证得,若离妄想,则一切智、无上智自然现前。”那童蒙的静夜思,也许是人人本具佛性的更为直接的证据。 我在大学念物理的儿子“五一”长假回家,我趁机向他询问童蒙“静夜思”的问题,儿子的回答令我大吃一惊。他说他从4~5岁起就不断地想这样一个问题:“譬如说,我和你这两人的‘我’应当是没有区别、完全一样的,但为什么‘我’的这样一个观念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(翻译成佛教术语就是‘我执’)?另外,还想如果没有父母将我的身体生下来,这个‘我’存在不存在?这个思考一直持续到高中,以后就不再想了。”我问他:“那你现在认为父母生你之前,那个‘我’存在不存在?”他不假思索地回答:“当然存在!”一个孩子,对“我”就有如此深刻的觉悟,不能不说是件令人感叹的事! 儿子进初中后,我曾像许多望子成龙的家长一样,劝其攻读英语,以早日打造这个牟取功名的利器。他不从,我也不再强加于他。他进入大学后,在英语上自然要花较多的力气。我说他:“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?”他的回答又令我意外:“那时,脑子中一片空白,什么都没有。”但回想我自己在中小学时,不也是“一片空白”,到自己有了子女后,恰恰将就这“一片空白”的本来面忘得干干净净,而用功名利禄来污染子女的心。 中国自古重视学童启蒙,《神童诗》曰:“天子重英豪,文章教尔曹;万般皆下品,惟有读书高……朝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;将相本无种,男儿当自强……”故举世皆以科举登第、衣锦还乡、荣宗耀祖为人生的宗旨。闻项羽少有志,言:“书足以记名姓而已,剑一人敌,不足学,学万人敌。”起兵草莽而统百万之兵,怀思曰:“富贵不归故乡,如锦衣夜行。”及至兵败,慷慨悲歌:“力拔山兮气盖世,时不利兮骓不逝。骓不逝兮可奈何,虞兮虞兮奈若何!”功名如浮云,古来如此,悠悠六朝梦,有几人醒?君不见,所谓的竞争,将启蒙推向了胎教。婴儿在腹,已难有片刻的安宁。有谁知“雕虫丧天真”?没有《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》的幼时戏嬉,哪会造就“横眉冷对”的“孺子牛”。悠游于清华园,与一草一木神交往来,可能才是杨振宁成才秘诀(见杨振宁《读书教学四十年》)。尽可能长期地保有幼儿的童蒙天真,一任天然无雕凿,存志高远,大器晚成,是否是育儿的真妙诀? 可见,决不能小看了天真烂漫的幼童,“五岁幼童问得,九十老人未必答得。”因此,我觉得应当在大学、甚至在高中或更早,就开设宗教学、佛学、禅学、道学和儒学等方面的课程。将开发智慧,如何体现人生价值,以及与“终极关怀”有关的问题尽早让孩子们知道,省得让他们到处乱闯,甚至走入误区。有关“终极关怀”的禁区也应当打开了。那是比性教育更为重要的问题,孩子们不妨也相互问问:“什么是死?”正是在冥冥之中,下意识为这个问题所驱使,才使得人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,“为依消得人憔悴,衣带渐宽终不悔”…… 我最近接触了一些接近退休年龄的人,他们也有种种的人生感叹。有人说,忙了一辈子了,都在为别人忙,现在该轮到忙忙自己的事了。把自己的事反思清楚,但等到想清楚了,就又来不及了。又有人说,总觉得自己并没有老,君不见古人亦云:“吾不知老之将至!”但人毕竟要老要死,要老要死的那个是什么?那许多人觉得不会老的又是什么?又有几人思考过? 现代科学在这些问题面前恐怕就显得苍白无力了。然而,这恰恰都是佛法所要探讨、所要关心的问题。六祖惠能大师曾说:“佛法在世间,不离世间觉……”佛法不离世间,而民众也需要佛法。 天下事,了犹未了,岂可以不了了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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